张心怡
“18床呼叫.......18床呼叫.......”刚支好三脚架，护士站内的病房呼叫器就叫嚣起来。机械的女声催促着走廊上的医生加快了自己的步伐，我抱着还没来得及安装在三脚架上的摄像机，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了过去。
这是我来到电视台实习后，第一次参加新闻节目的外拍。我拎着相机包走上街头，此时，已经能看到零星支起来的年货摊子了。泛着水光的“福”字贴在红宣纸上，和着墨香在风中翻飞，春节就要到了。“新春走基层，他们为健康护航”是我们的节目标题，我们的镜头将转向那些坚守在基层的医护工作人员。
这意味着我终于能够以一名记者的身份，郑重地向电视机前的观众告知他们身边正在发生的真实——即使是实习的。我攥紧了手上沉甸甸的相机包，一时间杂糅着涌进心里的，说不清楚是紧张还是兴奋。
发热门诊内，一片红光照面打来，那是护士站的病房指示灯正在闪烁。“姓名下指示灯颜色是红色，代表患者正在接受一级护理，这一般适用于病情较重的病人。”值班护士向我们介绍了指示灯颜色的含义。
熊医生也是这个时候调来发热门诊的，我们将邀请他，聊一聊日常工作和与工作密不可分的生活。见到他的时候，他刚刚完成每日的查房工作。寒暄几句后，他边收起听诊器，边收起疲惫的笑容。我支开三脚架，快速在脑中回想每一个采访问题。
不过我很快就发现，自己预想中的“大展拳脚”变成了“手足无措”。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把熊医生叫去了病房，原先计划好的采访拍摄临时改成了对医生工作的跟拍。“小张，先跟过来吧，别管三脚架了！”我忙不迭地跟了上去，还没来得及打开摄像机，却发现两位摄像老师已经开始了拍摄。他们熟练地切换机位，丰富景别，配合有序，而我还没来得及调好焦距，熊医生就又起身到下一个病房了。这让我感到窘迫，用最完整画面记录新闻现场的祈愿，也降格成“不要碰坏机器”“不要挡住老师的运镜”和“不要被踩到脚”。
一整个早上，熊医生被不间断的铃声催促着，我们就扛着摄像机跑着去追步伐匆匆的熊医生。在经过四辆手推车、三间病房并差点撞上两位医生后，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——几位高龄病患的住处，屋内静得只能听到心电监护仪的嘀嘀声。面前的这位老人是半个月前住进来的。在俯身确认了病人的血氧状况后，熊医生开始和患者家属交谈起来。透过显示器，我看到他轻轻握住了病人那只枯瘦的手，从容不迫地说：“老爷子的眼睛现在有神多啦，你们尽量让他多坐一坐，因为光躺着痰不容易出来，这样的话肺上的炎症就不容易好。”回应他的却是病床上这位93岁的老人：“你救了我一条命。”我明白这样的表白并非夸张，我突然意识到生死的分野在我面前横亘，而面前这个穿着白衣的人刚刚把一个生命从永寂的边缘拉回来。“不，不是我一个。”我听见熊医生说，“这是众多医师共同努力的结果。”
终于挨到了中午，到了我最擅长的采访环节。回到办公室，我注意到桌上扔着一张油饼，熊医生解释说那是还没来得及吃的早点。不过，他总算是喝上了今天的第一口水，我终于有机会把话筒稳稳当当地举在他的面前。
“平时的话，我们呼吸科一天的会诊量一般不超过10人次，最近，我们每天的会诊量飙升到了30？50人次。”他看着我的眼睛，平静地说。
“只是这些日子太忙了，有点对不起家里的孩子。”我明白他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值得，他没有直白地这么说，但是诊室外挂着的那一排排在风中微微飘动的锦旗，告诉了我这一切。
“感谢您愿意接受我们的采访。”我关闭摄像机，收起话筒。虽然我只有一支筆，一架笨重的机器，只能记录下他们万分之一的劳碌、坚挺、歉疚，还有那个被扔在桌子上、从早上放到中午的油饼。但我意识到，客观真实记录下救死扶伤是我的责任，呼唤着我们的镜头与笔尖。
责任编辑：贾倩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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